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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景年 |《〈经义考〉新校》“论语类”点校指瑕
发布日期: 2024-09-23 浏览次数:89 来源:孔子研究院 作者:曹景年
【内容提要】《〈经义考〉新校》是目前比较完善的《经义考》整理本,惠泽学界良多。但因成于众手,难免有所疏漏。以其中的“论语类”共十一卷为例,其点校整理主要有四个方面的问题,一是文字识读偶有讹误,二是引文起止标注有不当之处,三是断句方面存在当断而不断、不当断而断、断错位置等问题,四是在断句无误的前提下标点使用偶有不当。这四个方面的问题也是古籍整理中常见的问题,它启示古籍整理者要以高度认真负责的态度,尽量避免文字识读讹误,对引文要在理顺文义的基础上谨慎标注起止,必要时要一一核查原文,断句问题、标点使用问题,则需要对文义、文气有全面的把握。
【关键词】《经义考》 《论语》 《〈经义考〉新校》 点校

清代学者朱彝尊编纂的《经义考》一书,是中国古代最大的经学目录学著作,全书三百卷,著录八千余条,引文一万余条,体大思精,影响深远。该书版本众多,而林庆彰先生主持整理的《〈经义考〉新校》(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,以下简称《新校》)是目前《经义考》一书最完善的点校本,它是在《点校补正〈经义考〉》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善而成。《新校》以《经义考》最善之本,即朱彝尊原刻、卢见曾等乾隆二十二年(1757)续刻本为底本,并参校《文渊阁四库全书》本、《文津阁四库全书》本、《四库全书荟要》本、《四部备要》本等,同时吸纳了翁方纲《〈经义考〉补正》、《四库全书总目》、罗振玉《〈经义考〉校记》以及现代学者的若干校勘成果。笔者在阅读和学习《新校》卷二百十一至卷二百二十一“论语类”的过程中,发现在点校方面存在不少问题,这些问题很多都是古籍整理中常见的普遍性问题,故分为四个方面提出来进行讨论,一方面有助于《〈经义考〉新校》一书的进一步完善,另一方面对古籍整理工作或许也有一些参考价值。本文所用以参照的底本,是中国书店于2009年影印出版的乾隆二十二年初刻初印本《经义考》。

一 文字识读问题

古籍整理的第一步,也是最基础的工作,就是识读并誊录底本文字。其基本要求是完全忠于底本,凡有改动,必须作出说明。说明有两种,第一种,根据他本或其他资料校正底本文字,需出校记。第二种,将异体字、不规范字、避讳字、错讹字等改为正体字,一般可不出校记,但应于卷首凡例中说明。只有忠于底本,最后才能得出一个可靠的整理本。《新校》在文字的识读和誊录方面基本符合上述要求,但由于疏忽等各种原因,也偶有出现与底本不一致的情况。

(一) 小注误为正文

卷二百十二江熙《论语集解》条所标卷数:“隋志十卷,释文十二卷。”今按:“释文十二卷”底本为小字注,《新校》误为大字正文。

卷二百十八薛季宣《论语少学》条引其自序云:“然则圣人之道其终不可学邪?曰:‘无句求之则得,不求则不得也。’”今按:“句”字底本为小字,实际上是一个断句标志,意为当于“无”字下断句,《新校》误将其录为正文。

(二) 文字识读有误

卷二百十二徐孝充《论语讲疏文句义》条,《新校》出校云:“孝充,《四库荟要》本、《文渊阁四库》本俱作孝克。”今按:底本亦作“孝克”,《新校》识读有误。

卷二百十四谢良佐《论语解》条引自序云:“人委尘埃者几希矣。”今按:“人”字底本作“不”,《新校》误为“人”。

卷二百十八胡公武《论语集解》条引周必大序云:“此谓春秋夷杞何异?”今按:“谓”字底本作“与”,《新校》误为“谓”。

卷二百十九李用《论语解》条引陈琏表墓曰:“李忠简公昂英尝以其著《论语解》进于朝。”今按:昂,底本作“昴”,是,《新校》识读有误。李昴英,南宋著名文人。《经义考》多处出现李昴英名字,有些地方确实误“昴”为“昂”,如卷一百六十二陈淳《中庸大学讲义》条引李昂英跋曰,即误“昴”为“昂”,然此处未误。

卷二百十九郑奕夫《论语本义》条引《宁波府志》云:“陛浮梁州教授。”今按:“陛”,底本作“陞”,《新校》误为“陛”。

卷二百二十金仁存《论语新义》条引《高丽史》云:“卒谧文成。”又同卷王鹗《论语集义》条引《元史》云:“卒谧文康。”今按:两“谧”字,底本皆作“谥”,《新校》误为“谧”。

卷二百二十幹道冲《论语小义》条。今按:幹,底本作“斡”,《新校》误为“幹”。

卷二百二十王若虚《论语辨惑》条引其自序云:“彼春推明心术之微……至于渻过深,揄扬过侈……”今按:“春”,底本作“其”;“渻”,底本作“消息”,整理者识读有误。同条又引其自述云:“而张九龙曰……”今按:龙,底本作“成”,整理者误为“龙”。

卷二百二十郭好德《论语义》条引袁桷序云:“蹇斯通知。”今按:知,底本作“矣”,整理者误为“知”。

卷二百二十刘岂蟠《论语句解》条引张萱云:“芦陵人。”今按:芦,底本作“庐”,整理者误为“芦”。

卷二百二十一《孔子徒人图法》条朱彝尊按语云:“若后人为之曲为同,学者徇没而不书矣。”今按:徇,底本作“狥”,此非误字,不当擅改。

文字识别的讹误,多是因字形相近导致的,这启示古籍整理者在整理古籍时,识别文字一定要高度仔细认真,避免因马虎大意而导致新的错误出现。

二 引文起止标注问题

古人行文由于不加标点,致使其引文往往难以确定起止。进行古籍整理,确定引文的起止是一项非常重要而繁难的工作。《新校》在这方面存在一些问题,主要是引文起止标注有误,以及偶有脱落下引号或上引号的情况。

(一)引文起止标注有误

卷二百十一《齐论语》条朱彝尊按语云:

《汉志》:“《论语》十二家:齐二十二篇,多《问王》《知道》。”如淳曰:“问王、知道皆篇名,说者谓是内圣外王之业,此傅会也。《论语》二十篇皆就首章字义名篇,非有包括全篇之义。今逸论语见于《说文》《初学记》《文选注》《太平御览》等书,其诠玉之属特详。窃疑齐论所逸二篇,其一乃《问玉》,非《问王》也。考之篆法,三画正均者为王,中画近上者为玉。初无大异,因讹玉为王耳。”王伯厚亦云:“问王疑即问玉。亶其然乎?”

今按:所引如淳语,实仅“《问王》《知道》皆篇名”一句,其下至“因讹玉为王耳”皆朱彝尊语。下引王伯厚语亦仅“问王疑即问玉”一句,“亶其然乎”亦朱彝尊语。

卷二百十二缪播《论语旨序》条朱彝尊按语云:

《释文》“夫子矢之”引缪氏《旨序》云:“誓也,予所否者。否,方有反。”

今按:所引缪氏《旨序》实际上有两条,“夫子矢之”条缪氏释语仅有“誓也”二字。“予所否者”是《论语》正文,“否,方有反”为缪氏释语。正确标点为:《释文》“夫子矢之”引缪氏《旨序》云:“誓也。”“予所否者”,“否,方有反”。

卷二百十二梁武帝《论语》条朱彝尊按语云:

《梁书》《南史》本纪不载帝训释《论语》,而陆氏《释文》于“事君数”引武帝云:“数,色具反,数己之功劳也,又可使治其赋也,赋作传。”

今按:所引武帝语亦有两条,“事君数”为第一条,武帝释语止于“功劳也”;“可使治其赋也”为另一条,“赋作传”为武帝释语。正确标点为:陆氏《释文》于“事君数”引武帝云:“数,色具反,数己之功劳也。”又“可使治其赋也”,“赋作传”。

卷二百十三韩愈《论语笔解》条引赵希弁曰:

右唐昌黎先生韩文公之说也。其间“翱曰”者,李习之也。《韩文补》云:“公作《论语传》未成而殁,见于张籍祭诗,辨之于洪庆善者明矣。”今世所传如“宰予昼寝”,以“昼”作“画”;“子在齐闻韶,三月不知肉味”,以“三月”作“音”;……伊川之学者皆取之。

今按:此处将“韩文补云”的内容断到“洪庆善者明矣”截止,误。此段引文见韩愈文集所附《遗文》之《答侯生问论语书》的旧注,经核查原文,此段全文皆为“韩文补”的内容,故下引号当标于段末。

卷二百十三王雱《论语口义》条引王应麟曰:

王元泽《口义》有云:“教之化民也深于命,民之效上也捷于令,上蔡《论语解》引之。”

今按:寻其文义,所引王元泽《口义》当止于“捷于令”,“上蔡《论语解》引之”为王应麟语。

卷二百十三陈祥道《论语全解》条引其自序云:

庄子曰:“六合之外,圣人存而勿论;六合之内,圣人论而弗议。”《春秋》经世,先王之志也,圣人议而弗辨。

今按:所引庄子语见《庄子·齐物论》,下引号置于“弗议”下,误,应至“弗辨”止。

卷二百十四王苹《论语集解》条朱彝尊按语云:

今其书已佚,绎祝允明作《先生集序》云:“先生有《论语解》,刻成,当有序其旨者,是则弘治间,其书尚存也。”

今按:祝允明语当止于“其旨者”,“是则”以下为朱彝尊语。

卷二百十六胡宏《论语指南》条引楼钥跋云:

《论语》一书,自昔大儒不知几人,未有能发明仁之一字。子夏问仁,夫子固尝答以爱人矣;韩昌黎《原道》首曰“博爱之谓仁,他何望焉”;……

今按:“他何望焉”非韩愈《原道》语,乃楼钥语,不当放在引号之内。

卷二百十八薛季宣《论语直解》条引其自序云:

孔氏有《春秋》《孝经》,通《礼》《易》《诗》《书》,曰“经其弟子门人,又杂记其难疑答问之言,别为《论语》一书”。

今按:“曰”下当仅有一“经”,谓称上述诸书为经。

卷二百二十王若虚《论语辨惑》条引其自述云:

子曰:“四十五十而无闻焉,斯亦不足畏也。已年四十而见恶焉,其终也已。”

今按:子曰当止于“畏也已”,见《论语·子罕》。“年四十”以下为王氏自述语,非孔子语。

卷二百二十郭好德《论语义》条引袁桷序云:

至朱文公承濂洛之正传,始为《语孟》精义,久之,慊然曰:“宜尊所闻,今所传《集注》具训中外,下逮荒陬绝岛,家有而人诵,文奥义古,至于不揣者,断章讥驳,识者哂之。京兆郭君好德秉彝,父授徒于乡塾,惧世之不达于辞者,习讥驳之病,撮其精微,合于简易,将使夫初学者若循途以进,遇险以休,使少窒焉,必由是而达,在《易》之《蹇》曰‘险而能止知’矣哉。蹇斯通知。”

今按:寻其文义,朱子“慊然曰”当仅有“宜尊所闻”四字,下“今所传《集注》”云云,皆袁氏语。又所引《易》之《蹇》曰,当为“险而能止,知矣哉”,为蹇卦之彖辞,“蹇斯通知”为袁氏语。又“《语孟》经义”,当作“《语孟精义》”。

卷二百二十一孙奇逢《论语近指》条引自序云:

孟子曰“乃所愿,则学孔子仲尼”,犹天之不可阶而升,乌能学?亦学吾之心而已。

今按:孟子曰当止于“孔子”,见《孟子·公孙丑上》,“仲尼”二字属下读,为孙氏语。

(二)漏脱下引号或上引号

卷二百十三韩愈《论语笔解》条引王楙语末句云:

……仆又观退之别集《答侯生问论语》一书,有曰:“愈昔注解其书,不敢过求其意,取圣人之旨而合之,则足以取信后生辈耳。韩公以此自谓,夫岂用意于凿乎?

今按:“有曰”引文脱漏了下引号,寻其文义,当标于“后生辈耳”下。

卷二百十三韩愈《论语笔解》条引都穆曰:

唐李汉序韩文曰:“有《论语解》十卷,传学者,不在集中。予家藏古本,韩文有之。但其说时与今不同,如“六十而耳顺”,解云:“耳”当为“尔”,犹言如此也。如“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”,解云“谓”当作“为”,言冉有为泰山非礼也。如“宰予昼寝”,解云“昼”当作“画”。宰予—四科十哲,安得有昼寝之责?如“人之生也直”,解云:“直”,“德”字之误,言人生禀天地之大德也……已上诸说,朱子尝谓其鄙浅。复曰:“为伊川之学者皆取之。及观韩文有《答侯生问论语书》,曰:“愈昔注其书而不敢过求其意,取圣人之旨而合之,则足以信后生辈耳。”然则朱子之所谓鄙浅,固韩公之欲求信于后生者耶!

今按:文中“唐李汉序韩文曰”及“朱子尝谓其鄙浅复曰”均仅有上引号而无下引号,因而不知其引文止于何处。经查,李汉语当止于“不在集中”。据文义,朱熹语当止于“取之”。

又按:这段话于“解云”下都没有引号,容易引起误解。如“解云‘昼’当作‘画’。宰予—四科十哲,安得有昼寝之责?”让人误以为解云仅“昼当作画”一句,而事实上,“宰予”以下的话也属于解云的内容。正确标点当是:解云:“昼当作画,宰予四科十哲,安得有昼寝之责?”其余当仿此改正。

卷二百十三侯氏喜《论语问》条朱彝尊按语云:

喜字叔起,韩子赠诗云:“吾党侯生字叔起是也。官终国子主簿。韩子集有《祭国子主簿侯君文》是也。文云:“惟子文学,今谁过之。唱我和我,问我以疑。”所云“问我以疑”,则指《论语问》也。

今按:所引韩子赠诗无下引号,段尾双引号无对应的上引号。据文义,所引韩子诗应仅“吾党侯生字叔起”一句,故当于“叔起”下加引号。末尾引号当删除。
三 断句问题

断句是古籍整理最重要的工作之一,正确的断句不但是进行文字校勘、注释的基础,也会给读者带来良好的阅读体验,真正发挥古籍整理的效用。如果断句出现问题,则可能会误导读者,造成阅读障碍。断句要在准确、完整地理解文义的基础上进行,而且还要将文中出现的典故、引文等核查清楚。常见的断句错误大致有三种表现,一是前后文义不相连贯,当断而不断。二是前后文义本相连贯,不当断而断。三是断错位置,即本应于某处断句,而误于另一处断句,这种情形最多。今结合《新校》“论语类”出现的这方面问题进行分析。

(一)当断而未断

卷二百十三王巩《论语注》条引秦观序云:

元丰二年,眉阳苏公用御史言,文涉谤讪属吏,狱具,天子薄其罪,责为黄州团练副使。

今按:“谤讪”下当断句,属吏小官,谤讪属吏不可能获大罪。苏轼系因谤讪朝廷而获罪。属吏,动宾结构,属音主,谓交给负责审案的官吏。狱具,谓经审查案子成立。

卷二百十三陈祥道《论语全解》条引其自序云:

圣人岂不欲废去应问体道以自冥哉!

今按:“应问”下应断句,“废去应问”与“体道自冥”为前后相继的两个动作。

卷二百十五刘弇《论语讲义》条引其自序云:

是故出疆载质,而有至于皇皇去父母国,而有至于迟迟而席不暇暖、辙不及环也。

今按:“皇皇”下、“迟迟”下皆当断句。《孟子·滕文公下》云:“孔子三月无君,则皇皇如也,出疆必载质。”又《孟子·万章下》云:“迟迟吾行也,去父母国之道也。”

卷二百十七黄幹《论语注义问答通释》条引魏了翁序云:

是书之有传,士得之以增益智虑,而益邵所学士之幸也。

今按:“益邵所学”下当断句,邵,动词,光大、使变好,谓使其学问进一步扩充光大。

卷二百十九郑汝谐《论语意原》条引真德秀序云:

至读《意原》,则以其己意而逆圣人之志,盖多得之于《八佾》篇,谓其伤权臣之僭,窃痛名分之紊乱,大指与《春秋》相表里。于子贱章……于闻韶章……于三仁章……

今按:“盖多得之”下当加句号,谓多有所得。“于八佾篇”与下“于子贱章”“于闻韶章”等并列,并非《意原》一书多得之于《八佾》篇也。又“权臣之僭”当于下“窃”字连读,“伤权臣之僭窃”与“痛名分之紊乱”为对文。

卷二百十九陈孜《论语发微》条引真德秀序云:

然尝思之仁者,夫子所罕言,当时门人弟子有问仁者,有问为仁者,有问人之仁者,大约才十余章,而夫子所自言者亦复亡几,学者独于是焉?求之可乎?

今按:“思之”下当断句,下关于仁的问题是其所思的内容。又“独于是焉”下加问号,属于不当断而断,当连读为“独于是焉求之,可乎”,谓学者独于上述十余章之文求之,可以吗?

卷二百二十《习斋论语讲义》条引杨万里序云:

始吾之读是书也,属乎其趋其若狂酲而不可绁也已,凝乎其瞻其若失亡而不可补也已,今也勃乎其辞,其若决溢而不可窒也已。

今按:“其趋”“其瞻”下当断句,“属乎”为“其趋”的修饰语,“其若狂酲而不可绁也已”则是对“属乎其趋”的进一步说明。下“凝乎其瞻”“勃乎其辞”句式与此同。

(二)不当断而断

卷二百十一张禹《鲁安昌侯说》条引晁公武曰:

汉时《论语》凡有三。而齐论有《问王》《知道》两篇,详其名,当是论内圣之道、外王之业,未必非夫子之最致意者,不知何说?而张禹独遗之。禹身不知王凤之邪正,其不知此固宜然,势位足以轩轾一世,使斯文尽丧,惜哉!

今按:“不知何说”下不当断句,而应与下句相连,谓不知为何张禹遗漏了这两篇。“固宜然”,当于“宜”字句绝,“然”字属下读。

卷二百十二范宁《论语注》条朱彝尊按语云:

陆氏《释文》:于无适也,无莫也,引范氏注云“适莫,犹厚薄也”。

今按:“释文”下不应有冒号,当连下文读,且“无适也,无莫也”为所引《论语》原文,当加引号。

卷二百十三韩愈《论语笔解》条引都穆曰:

予家藏古本,韩文有之。

今按:“古本”下不应断句,“古本韩文”当连读。

卷二百十四程颐《论语说》条引康绍宗曰:

伊川先生《论语解》,时氏本至麻冕礼也,一章而止。

今按:“麻冕礼也”下不应断句,当连下文读,谓时氏本止于“麻冕礼也”这一章,非谓其书仅一章。

卷二百十六吴棫《论语续解考异说例》条引朱子曰:

徐蒧为刊其书,越州以行。

今按:据文义,“刊其书越州”应连读。

卷二百十六胡寅《论语详说》条引《闽书》云:

寅字明仲,安国弟,淳之子也。

今按:“弟”下不当断句,当与下文连读,谓胡寅为胡安国的弟弟胡淳之子。《新校》所断意思变为,胡寅是胡安国的弟弟,胡淳的儿子,与原意不符。

卷二百十七黄幹《论语注义问答通释》条引魏了翁序云:

吾友复斋陈师宓叙所以作,张敏则刻之潭、之湘乡、之连溪。

今按:“之潭”“之湘乡”下的两个顿号均可删,三者是地名递进关系,意为潭州湘乡县之连溪。

卷二百十八胡公武《论语集解》条引周必大序云:

如医、储、药、贾、居、货,惟患其不备,……

今按:所加顿号不当,当断为“如医储药,贾居货”,谓行医储存药物,商贾储存货物。

(三)断错位置

卷二百十一郑玄《论语释义》条引陆德明曰:

郑氏校鲁论,本以齐、古读正,凡五十事。

今按:“本”字当属上读,陆氏原文为“郑校周之本”。

卷二百十二陈奇《论语注》条引《册府元龟》云:

为搢绅所召,赴京,不得。叙其《论语》,注义多异郑氏,往往与司徒崔浩同。

今按:“叙”字当属上读,谓赴京后不得叙用。又“注”字亦当属上读,正确断句为:赴京,不得叙。其《论语注》,义多异郑氏,往往与司徒崔浩同。

卷二百十三韩愈《论语笔解》条引赵希弁云:

虽未必然而为。伊川之学者皆取之。

今按:据文义,“而为”当属下读。

卷二百十三韩愈《论语笔解》条引王楙云:

……王公存刻于会稽。郡斋目曰:“韩文公《论语笔解》,自《学而》至《尧曰》二十篇,文公与李翱指摘大义,以破孔氏之注,正所谓‘三义’者,观此不可谓‘鲁论未讫注’,后世罕传也。

今按:郡斋目,从名称看似应指晁公武《郡斋读书志》,然该书《论语笔解》条并无此处所引之语。寻其文义,“会稽郡斋”当连读,正确标点为:王公存刻于会稽郡斋,目曰“韩文公《论语笔解》”。此处断为“郡斋目”,极易引起读者误解。

卷二百十四谢良佐《论语解》条引其自序云:

知、视、听、言、动,盖皆至,理、声、气、容、色无非妙用。

今按:此句当断为:知视、听、言、动盖皆至理,声、气、容、色无非妙用。

卷二百十四谢良佐《论语解》条引胡寅后序云:

以今日好者渐众,安知来者之不愈于今乎?使有诚好而力行焉,固将默识神受,见于参倚之间,不者几何?不按剑而向夜光之投乎!

今按:“不者”当单独成句,谓若不如此。“几何”属下读,为疑问词。

卷二百十四杨时《论语解》条引其自序云:

善夫伯乐之论马也,以为天下马不可以形容筋骨,相视其所视,而遗其所不视,则马之绝尘弭辙者无遗矣。

今按:“相”字当属上读,为动词,“不可以形容筋骨相”,谓天下之马不可仅通过外表来品评。

卷二百十四尹焞《论语解》条引其后序云:

今取观之,徒有愧汗先圣,不云乎“吾无行不与二三子者,是丘也”。焞于诸公亦云何用此为宽,复请藏之。因志始末。

今按:“先圣”当属下读,“先圣不云乎”为一句。“用此”下当断句,可标问号。“为宽复请藏之”为一句,“宽”为人名,即上文提到的祁宽。这段话的意思是,自己的书不好,有愧先圣,但因为祁宽请求收藏它,于是写了这篇后序。

卷二百十五刘弇《论语讲义》条引其自序云:

昔者孔子以无名之神功,无体之妙道,屈于不见:知其礼、义、信足以成德;其智、仁、勇足以成治;其温、良、恭、俭、让足以成俗;其恭、宽、信、敏、惠足以成物,而屈于不见用。

今按:“知其礼”,“知”字当属上读,“屈于不见知”与下文“屈于不见用”并列。

卷二百十六吴棫《论语续解考异说例》条引《中兴艺文志》云:

又谓孔门弟子之言,多未尽善,而注信经疏,信注太过。

今按:“疏”字当属下读,“注信经,疏信注太过”,言注过于相信经文,而疏过于相信注文。吴氏言《论语》记弟子之言多未尽善,故认为注不当过于相信经文。又传统有疏不破注的说法,过于拘泥旧注,故又主张疏不当受旧注限制过多。

又引陈振孙曰:

而《崇文总目》及诸藏书家皆无有棫,盖尝见其书也。

今按:“棫”字当属下读,谓虽然诸家书目不著录,但吴棫可能见过此书。

卷二百十六何逢源《论语集解》条引王十朋云:

希深长于理学,尤精《论语》。覃思二十年,每见学者,必与讲论《集解》。简严明白,超诣处,诸儒所不到。

今按:“集解”当属下读。“必与讲论”,并非讲论《集解》,而是讲论《论语》。《集解》乃其自著书之名。

卷二百十八邱义《论语纂训》条引朱子序云:

故其求之,能博取之,能审推是言之,其寡过矣。

今按:“求之”“取之”下皆不当断句,当断为“求之能博”“取之能审”,二语对仗。

卷二百十九蔡节《论语集说》条引姜文龙跋云:

是书也,说虽博而所会者约,文虽约而所该者博大,有益于后学,遂请刊于湖頖。

今按:“大”字当属下读。“所会者约”与“所该者博”为对文。

卷二百十九李春叟《论语传说补》引《广东通志》云:

著《论语传说补》,大抵撮晦庵之要语。为之家居,以经学训后生,……

今按:“为之”当属上读,下加句号,谓《论语传说补》一书乃是撮朱熹之要语为之。“家居”属下读。

卷二百二十《习斋论语讲义》条引杨万里序云:

……读申韩之书而不申韩者,未始加少;读孔颜之书而不孔颜者,未始不加少,彼之变也,奚以亟此之变也,奚以舒愿与习斋子评之。

今按:“奚以亟”“奚以舒”皆应属上读,谓彼之变何以如此迅速,而此之变何以如此舒缓?

卷二百二十王若虚《论语辨惑》条引其自述云:

圣人之言亦人情而已,是以明白而易知,中庸而可久学者。求之太过,则其论虽美,而要为失其实,亦何贵于此哉。……宁武子“邦无道则愚”,夫子以为不可,及杨龟山曰“有知愚之名则非行其所无事,言不可及则过乎中道矣”,……

今按:“学者”当属下读,“可久”下用句号。“及杨龟山”,“及”字当属上读,下加句号。

卷二百二十郭好德《论语义》条引袁桷序云:

唐儒作《五经正义疏》,必先之衍义,而始明其传注,其先之者,何惧汨于经也。……理惟约足,以见汉“稽古”三万言,后世嗤之。……京兆郭君好德秉彝,父授徒于乡塾,惧世之不达于辞者,习讥驳之病,……

今按:“其先之者何?”应为一句,谓为何以衍义为先?“以见”当属上读,谓理只有约才能显现。“父”字当属上读,秉彝父,即秉彝甫,甫,男子尊称。

卷二百二十一陈懿典《论语贯义》条引自序略云:

《论语注疏》各篇之首,有《正义论次》一篇,次第之意,孔颖达所著也。

今按:当断为“各篇之首有正义,论次一篇次第之意”。又陈氏称孔颖达著系偶误,应为邢昺著。

卷二百二十一苏过《孔子弟子别传》条引晁说之志墓云:

……继贬惠州,安置三年,迁儋耳。安置既四年,渐徙廉州、永州居住,……

今按:两“安置”皆当属上读,某处安置,宋人贬官常用语,谓令其定居某地不得离开,有软禁的意味。
四 标点使用问题

在为古文加标点的过程中,除了会出现断句方面的问题外,在标点的具体使用方面,也会有各种问题出现。

(一)所用标点不符合文义

卷二百十六胡寅《论语详说》条引胡寅自序云:

……试举其大者,则缵瞿聃虚空之绪,乱邹鲁礼义之实,谈二帝三皇之治,济申商韩非之政,托人子继述之孝,毁祖宗艰难之业,……皆背违先圣,操心不仁,而精于经义、字说,立乎本朝,据权断论之大验也。

今按:这段话多用七字语,《新校》全用逗号标点,似乎各句之间是并列关系。然寻其文义,应该是每两句表达一个意思,前句为因,后句为果,如“缵瞿聃虚空之绪,乱邹鲁礼义之实”,谓继承佛老的虚空之论,从而变乱儒家礼义实学。因此,当于每两句之后各加分号,以使文义更为明晰。

卷二百十七朱熹《论语集义》条引其《论孟精义》自序云:

顾其语言气象之间,则实有不难辨者,学者诚用力于此书而有得焉。则于其言虽欲读之,亦且有所不暇矣。

今按:“有得焉”下当改为逗号,文义与下文相连。

卷二百十九孙绘《拙斋论孟说》条引魏了翁序云:

至于《孟子》之书,则又有“刺之、删之、疑之、辨之”常语以辟之者,……

今按:所加引号有误,刺之、删之、疑之、辨之与“常语以辟之”为五项并列之语,指的都是批判《孟子》的代表作。《刺孟》,汉王充撰;《删孟》,宋何涉撰;《疑孟》,宋司马光撰;《常语》,宋李觏撰;《辨孟》,作者不详,或为大义而非篇名。故当删引号,另于“辨之”下加顿号,“常语”加书名号。

卷二百二十《习斋论语讲义》条引杨万里序云:

《论语》之书,非吾之稻粱而奚也,天下可无稻粱,则是书可无矣。

今按:“奚也”为疑问词,故其下当用问号或感叹号。

卷二百二十一苏过《孔子弟子别传》条引晁说之志墓云:

惜乎!以暴疾卒于镇阳行道中,年五十有二。

今按:惜乎下不必加感叹号,最好与下文连读,不必断开。

(二)专名线使用不当

专名线在古籍整理中,可以起到醒目的作用,但如果对文义理解不准确,有时候也会使用错误。

卷二百十三王令《论语注》条引晁公武云:

解《尧曰》篇云“四海不困穷,则天禄不永终矣”,王安石书新义取之。

今按:《新校》于“新义”二字加专名线,其实应于“书新义”三字加专名线。王安石《三经新义》包括《诗》《书》《周礼》。

卷二百十四范祖禹《论语说》引《伊洛渊源录》云:

淳夫家传遗事,载其言行之懿甚详,……

今按:家传遗事,当标书名线,意为范祖禹《家传》中的《遗事》部分。

卷二百十八张栻《南轩论语解》条引其自序云:

秦汉以来,学者失其传,其间虽或有志于力行,而其知不明,摘埴索涂,莫适所依,以卒背于中庸。

今按:中庸原加专名线,误,此中庸非《中庸》之书,而是中庸之道。

卷二百十九郑汝谐《论语意原》条引郑陶孙跋云:

教授严陵姜材之愿,得重锓以补其亡,陶孙学业荒陋,无以私淑,忝其祖甚,于此何敢靳?

今按:《新校》于“姜材”下加专名线,误。从文义看,此人全名姜材之,当于“姜材之”三字下加专名线,且“愿”当于下文连读为“愿得重锓以补其亡”,谓姜材之想要重新刊刻以补此书的阙亡,故下文郑陶孙自称学业荒陋,不敢拒绝此事。

(三)引号使用过多

对古籍整理来说,引号的作用非常重要,它可以使引文起止一清二楚。但若使用过多,也会影响阅读。如卷二百十一郑玄《论语释义》条朱彝尊按语云:

按:郑氏注与今文不同者:“众星共之”,“共”作“拱”;“先生馔”,作“馂”,云“食余曰馂”;“举直错诸枉”,“错”作“措”,云投也,下同。“子张问十世可知也”,无“也”字;“必也射乎”,“必也”句截。“哀公问社”,作“主”,云主田,主谓社。“无适也无莫也”,“适”作“敌”,“莫”音“慕”,云无所贪慕也。“吾党之小子”句截。“则吾必在汶上矣”,无“则吾”二字。“子之燕居”,作“宴”;“子疾病”,无“病”字。“冕衣裳者”,“冕”作“弁”。“异乎三子者之撰”,作“僎”,读曰“诠”,诠之言善也。……又以申枨为孔子弟子。申续子、桑伯子为秦大夫,陈司败为人名,齐大夫老彭为老聃、彭祖,太宰是吴太宰嚭。卞庄子为秦大夫。与诸家异义。

今按:这段话引号使用过多,让人眼花缭乱,其中某字作某,某字解为某,全部加上引号,而对于标注引文起止需要加引号的地方却没有加,例如“云投也”“云无所贪慕也”等,其实这才是真正需要加引号的地方。该段中,某作某可不必加引号,而对于所引用的郑氏注原文,当加上引号。例如第一句当按如下断句:

按:郑氏注与今文不同者:“众星共之”,共作拱;“先生馔”,作馂,云“食余曰馂”;“举直错诸枉”,错作措,云“投也”,下同。

(四)过度使用其他标点

古籍整理,主要用的是句号、逗号、分号、感叹号、问号等常见符号,而破折号、省略号,一般很少用到。有些地方使用这些符号,固然无错,但有画蛇添足之嫌。

例如,卷二百十三韩愈《论语笔解》条引都穆语有“宰予——四科十哲”,此破折号似不必用。

又如卷二百十三韩愈《论语笔解》条引赵希弁语有“以‘死’作‘先’之类……虽未必然而为”,原文有“之类”,故省略号可不必加。

结语

古籍整理是一项复杂而又细致的工作,它需要整理者有广博深厚的传统文化知识和精深的古汉语水平。对于所要整理的古文,读懂文义是基础,更重要的是要读通、读畅,读出文从字顺的感觉,这样才能形成正确可靠的标点整理本,从而给读者的阅读提供方便。本文所论述的四个方面的问题,概括了古籍整理中较为常见的问题,通过《〈经义考〉新校》“论语类”的例证,可以更清楚地看到这些问题发生的根源以及解决方法。具体说来,文字识读问题需要细致认真的态度;引文起止问题需要理顺文义,必要时需核查原文;断句问题、标点使用问题,则需要对文义、文气有全面的把握,哪些句子为一个意义群,表达同一个意思,文句各表达什么语气、什么情感,准确把握这些都对标点使用有非常重要的作用。

作者:曹景年,孔子研究院助理研究员
原载:《北京大学中国古文献研究中心集刊》第二十七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