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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立林 | 郭店简《性自命出》人性论疏解
发布日期: 2022-09-23 浏览次数:110 来源:《孔子学刊》 作者:宋立林
摘要:郭店简、上博简等出土文献打开了一扇新的通往先秦思想世界的大门,其中郭店简《性自命出》颇值得关注。《性自命出》主要围绕“性”来展开论述,是孔子“性相近”说的承继,为后来思孟学派的“性善论”奠定了基础。它以天-命-性-道-情的逻辑结构予以展开,展现了“人性”与“天命”的贯通,全篇肯定了人性作为人之为人的内在规定性,是一种普遍的人性论。它强调了人的生命的本真情感对于人道的奠基作用,肯认了心是有定志的道德心,并以“气”论“性”,打通了人性好恶与道德价值取向的关系。同时,它还谈到了“习”的功能是养性,而不是习得,即不是改变人性,而是培养人性。
关键词:《性自命出》;人性论;郭店简;出土文献研究

古今中外的思想家、哲学家若对人有了解,则需要对人性进行理解和把握。英国哲学家休谟说:“一切科学对于人性总是或多或少地有些关系,任何学科不论似乎与人性离得多远,它们总是会通过这样或那样的途径回到人性。”举凡于中国哲学稍有了解之人,都能体会人性论在中国哲学史尤其儒家思想史上的基础性地位。张岱年曾指出,对人性论之注重是中国哲学特点之一。儒家人性论奠基于孔子。孔子之后,七十子及其后学对人性论有了更为浓厚的兴趣。可惜,我们未能见到他们有关人性论的资料。现只能根据王充《论衡·本性》记载的一段话,大体了解孔门第二代、第三代后学对人性的一些看法:

周人世硕以为“人性有善有恶,举人之善性,养而致之则善长;恶性,养而致之则恶长。”如此,则情性各有阴阳,善恶在所养焉。故世子作《养性书》一篇。宓子贱、漆雕开、公孙尼子之徒,亦论情性,与世子相出入,皆言性有善有恶。

世硕,根据《汉书·艺文志》有《世子》二十一篇,自注云:“名硕,陈人也,七十子之弟子。”公孙尼子,《汉志》载《公孙尼子》二十八篇,自注云:“七十子之弟子。”由此可知,宓子贱、漆雕开属于孔门第二代,世硕与公孙尼子属于孔门第三代。他们已经开始用“善恶”来论人性了。但是所论与孔子不同。王充认为:“唯世硕、公孙尼子之徒,颇得其正。”

我们通过郭店楚简(以下简称“郭店简”)、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(以下简称“上博简”)等出土文献,可以略窥孔门后学之人性论说。郭店简对于人性的论说非常复杂,可以说表达了很多原来不曾见过的观点。其中,《性自命出》颇值得关注。该篇有可能是子思早年的作品,其中对于“性”、“情”的论述较为丰富。上博简《性情论》与之相同而残缺较甚,故本文以《性自命出》来分析其中的人性论。

一、“人性”与“天命”的贯通

《性自命出》开篇云:

凡人虽有性,心亡奠志。待物而后作,待悦而后行,待习而后奠。喜怒哀悲之气,性也。及其见于外,则物取之也。性自命出,命自天降。道始于情,情生于性。始者近情,终者近义。知情者能出之,知义者能入之。好恶,性也。所好所恶,物也。善不善,性也。所善所不善,势也。

 “性自命出,命自天降”直接谈到了“性”与“天”“命”的关系,属于“性与天道”合一的思维。其实,这一看法既是对孔子天命观、人性论的进一步深化和凝练,也为后来思孟学派人性论奠定了基础。有学者认为,孔子所讲的“性”缺乏形而上的意味,为人性寻找形上学的本源和根据,是《性自命出》补上的缺环。这一看法是站不住脚的。当然,孔子对于“性”与“天道”关系的表述,显然不如《性自命出》明朗,这倒是要承认的。

李维武认为,《性自命出》提出的“性自命出,命自天降”,在“性”与“命”与之间建立起了兼有发生学意义和形上学意义的联系。该篇尽管没有交代“天”是什么,但是很明确的是,“天”是被作为人的生命存在的本源和根据的。《性自命出》对于“天”的关注其实不如对“性”的关注,即本篇主要是围绕“性”来展开论述的。本篇对于人性的论说,主要是围绕着从“天-命-性-道-情”的逻辑结构予以展开的,正如东方朔所指出的,“天道性命在本篇中始终是点发的、遮诠的,这种点发与遮诠也可以说是‘存而不论’的。”因此,本篇从根本上而言不是玄思哲学,而是实存社会学,不是本体抽象的,而是实存描述。也就是说,在东方朔看来,本篇谈论“性”没有采用本体论的面向。“本体论的面向即便有,也只是高高地挂在‘天’上。”我们认为,尽管论“天命”不是本篇的核心,但是不能因此否定由此建立起来的“人性”与“天命”的贯通所具有的形上学本体论色彩,换句话说,即便只是高高挂在“天”上,也不能否认它本体论的面向。

二、普遍的共同人性

《性自命出》首句提出:“凡人有性……”这与《成之闻之》“民皆有性”的意思相近。这里的“民”指的就是“人”。也就是说,每个人都有其“性”,而且此“性”是人之为人的内在规定性。这显然是一种普遍的人性论。

《性自命出》在论“性”时,与孔子的“性相近,习相远”的说法较为一致的表述是:“四海之内,其性一也。其用心各异,教使然也。”蒙培元认为,孔子提出“性相近”之说可能是从个体的原则立说,尚未明确提出普遍人性的问题。这一看法是值得商榷的。孔子所谓“性相近”,毫无疑问是从一种普遍的立场来说,而不是指某个人、某些人、某类人的“性相近”,而是指人类之“性”普遍相近。这与《性自命出》“四海之内,其性一也”的说法是一致的。孔子所谓的“近”按照我们的理解其实就是“同”,“同”当然就是“一”了。这肯定了人性的普遍,人无论贵贱、贫富都具有平等的、共同的人性,这对于打破宗法等级制度具有巨大的历史意义。只有理解了“性相近”与“四海之内,其性一也”的说法是一致的,才能真正理解何以“有教无类”。

《成之闻之》中也有类似的表述:“圣人之性与中人之性,其生而未有别之。”这明显与“性相近”意思相近,而且是“性善论”的雏形。后面又说:“及其博张而厚大也,则圣人不可由与效之”“圣人不可慕也”,则是“习相远”的意思。根据李学勤的看法,《成之闻之》关于人性的这些表述目的是对孔子的人性论给予进一步的阐释。但是从理论水平来看,这种人性论的产生肯定很早,它早于孟子是明显的。不过,李鋭对此有不同的解读。他经过分析得出结论:“《成之闻之》对“性”的论证主要有两点需要注意:其一,“性”是“生而未分”的,有品级之差别。其二,“性”的这种差异经过“溥长”“厚大”之后才会显现出来。所以“性相近,习相远”是说人性初生时相近,经过后天的影响就表现出了差别。因为“天”所赋予每个人的“性”都不同。由此来看,过去有些学者的解释有过度诠释的地方。

三、“情”生于“性”

简文说:“道始于情,情生于性。始者近情,终者近义。知情者能出之,知义者能内(入)之。”对于“情”的重视也是本篇的一个亮点。蒙培元说:“《性自命出》的最大特色,在于它的情论,而不是性论。”李泽厚也指出,“情”在这里占据了重要的位置。这无疑是正确的认识。他还认为,“情”是“性”的具体展示。

“情生于性”在《性自命出》中出现了两次,可见作者对此的重视,这种观点与《语丛二》的说法是一致的,可见二者可能出于同一学派乃至同一作者。《语丛二》曰:“爱生于性,亲生于爱。欲生于性,虑生于欲。智生于性,卯生于智。慈生于性,易生于慈。恶生于性,怒生于恶。喜生于性,乐生于喜。愠生于性,忧生于愠。惧生于性,监生于惧。强生于性,立生于强。弱生于性,疑生于弱。”

对于“性”与“情”的关系,郭齐勇指出,这与《中庸》所谓“未发”和“已发”完全相同。先秦儒家对于“情”的看法与宋儒、明儒是不同的。宋儒、明儒基本上持“性善情恶”论,对“情”有较大程度的轻视或否定。先秦儒家是肯定“情”的。认为发自内心的真实的情感恰恰是仁心的体现。《礼记·礼运》说:“何谓情?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,不学而能。”意思是说,人类的这七种情感是与生俱来,不待后天教养的。《礼记·礼运》接着有“达天道,顺人情”的观念,这无疑是对人情的充分肯定。

不过,《性自命出》对于“情”的肯定是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的。即这里的“情”从内容上讲当然包括喜、怒、哀、悲(或喜、怒、哀、惧、爱、恶、欲)等情感,但是从性质上讲则必须是纯粹的、本真的情感,这些情感本于本心,因此具有诚、信、真、实的特征,进而才是善的、美的、好的、可贵的。这是人的道德意识的基础。虽然蒙培元先生反对将“情”理解为情实,而主张解释为情感,但是他也认为:“这其中,还包含着善的意思,即‘反善复始’之善”。只有在这样的意义上,才能说“道始于情”。这从下文“凡声,其出于情也信,然后其入拨人之心也厚”的表述亦可看出。这个“情”与《中庸》的“诚”实际上有一致性。观下文:“信,情之方也”,“凡人情为可悦也。苟以其情,虽过不恶;不以其情,虽难不贵。苟有其情,虽未之为,斯人信之矣”可知。

“道始于情”肯定了人的生命的本真情感对于人道的奠基作用。“道”不是悖逆人情的,而是基于人情的。“始者近情,终者近义”,是说人道的发端处是“情”,其归结处或归宿则是“义”。结合下文“爱类七,唯性爱为近仁。智类五,唯义道为近忠。恶类三,唯恶不仁为近义”,我们可知这里的“情”,实际上就是“仁”这种情。“知情者能出之,知义者能入之。”其中的“之”应该代指上面的“道”。这里的“出”和“入”,应该理解为行道和明道。因此,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把握和体知到人情就能够行道,把握和体知到“恶不仁”的“义”就能够明道。这实际上是“仁、义”对举。爱类应该就是“好”;恶类应该就是“恶”。由此不难看出,好恶与仁义密切相关。

四、心无定志与心术为主

《性自命出》在很多方面提出了新的见解,不同于孔子的人性论思想。简文提出“心”的范畴。我们知道,孔子很少谈到“心”的问题,而后来的孟子则大谈特谈“心”。简文说:“心亡奠志。”“亡”,通“无”。“奠”,定也。心无定志,是说心的活动没有固定的方向。人性虽然是共同的,心却是个别的。这里的心按照郭齐勇先生的看法是指血气情感之心,这与后来孟子论心大不一样。心的特点是“待物而后作,待悦而后行,待习而后奠”。心的发动或者说活动,会受到外在的物的影响,受到“悦”的制约。下文谓“凡心有志。”是说人的心都会发动,有方向,这与上面的“无定志”的“心”不同,这里的心应该是道德之心。郭先生区分了这两种“心”:他说:“在本篇中,‘无定志’之‘心’,属于血气的范畴,有知觉反应;而‘有志’之‘心’,带有意志力,具有‘心之官则思’的性质。”毫无疑问,这一区分是正确的,也是必要的。当然,根据下文“凡用心之躁者,思为甚;用智之疾者,患为甚”的说法,我们可知除了这两种心之外,还有一种“思虑之心”。

“人之虽有性,心弗取不出。”其实,这里的“心”就是有定志的道德心,它具有指向性,能够“取性”,是连结“性”和“情”的桥梁。这里的“取”与“物取”的“取”,虽然看上去是一样的,但是其性质则并不同。这个“心”的取是有指向性的,不是盲目的。“性不可独行”,也就是说性不能独立地行动,必有赖于心的活动而活动。“性”,在这里既是实体性的概念,也是功能性概念。“喜怒哀悲之气,性也。及其见于外也,则物取之矣。”“喜怒哀悲”是情,“喜怒哀悲之气”,是性。简文说:“情生于性。”这个“生”并不是直接的生,它由性转化为情的机制就是心。性由心显,情由心生。性通过心来产生情。

简文又说:“道者,群物之道。凡道,心术为主。道四术,唯人道为可道也。其三术者,道之而已。”这里的“道”,应该包括着天道、人道、群物之道。“凡道,心术为主”,是说人心对于道之认识、把握和体证。这里将心术视为理解道、把握道、体认道的方法、途径。心术,在《乐记》中出现过。如曰:“夫民有血气心知之性,而无哀乐喜怒之常,应感起物而动,然后心术形焉。”郑玄注:“术,所由也。”“术”其实也是道、路的意思。“心术”就是心之活动的轨迹、状态或者方法。郭齐勇解释说:“‘心术’自是心与物、心与身交互作用的途辙、状态和方法,也是养心、用心的过程和方略。而中国思想没有心物、身心之絶对二分,因此讨论‘心术’不能不涉及到心思、心志、形、气、容色、行为、习性、物事等等。”

简文又提出:“凡学者求其心为难。从其所为,近得之矣,不如以乐之速也。虽能其事,不能其心,不贵。求其心有为也,弗得之矣。”“求其心”就是把握人的内心。这当然是非常不容易的。所以儒家一直主张“观人”“察人”。《论语·公冶长》记孔子说:“听其言而观其行。”《为政》又载孔子说:“视其所以,观其所由,察其所安。人焉廋哉?人焉廋哉?”简文所谓“从其所为,近得之矣”与孔子的思想是一致的。简文接下来又说:“虽能其事,不能其心,不贵。”“能其事”,就是有行动;“能其心”,就是有动机。如果仅仅能够在行动上表现出来,而其内心并无真实的愿望作为动力,那么这就是“为”即“伪”。所以,“求其心有伪”,就无法把握其内心的真实情状了。

五、以好恶论性和以气论性

简文比较引人注目的是“好恶,性也”“喜怒哀悲之气,性也”两种关于人性的命题。

“好恶”是人之情感。《论语》中经常出现好学、好之、好仁、好义、好礼、好信、好刚、好直、好勇、好人、好古、好德、好色等,有时“好”“恶”并举。比如《论语·子路》曰:

子贡问曰:“乡人皆好之,何如?”子曰:“未可也。”“乡人皆恶之,何如?”子曰:“未可也。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,其不善者恶之。”

《大学》曰:“民之所好好之,民之所恶恶之,此之谓民之父母。”上述好、恶都属于情感范畴。但是,这种情感,在孔子、曾子及后来的孟子那里,都不是被排斥和否定的,而是受到重视的。人有好恶正是道德意识得以树立的基础。从儒家的论述来看,发自人性的好恶,本身是有价值取向的。只有经过后天的影响而作出的好恶选择,才会出现偏失。简文说:“好恶,性也;所好所恶,物也。”这里的“好”“恶”都是动词,即喜好与厌恶。根据人的本性,人有好好恶恶的本能,而物则是喜欢与厌恶的对象。这句话并不能理解为好恶是人性,而只能理解为好恶是人性具有的功能和发挥的作用。好恶是人的喜怒哀悲之情的前提。好恶作为本能如《论语》所谓“能好仁,能恶不仁”、《大学》所谓“如好好色,如恶恶臭”,反映了人的道德情感的价值取向,也就是说好恶同时意味着善恶的问题。蒙培元认为,“善不善”和“好恶”是对应的,“势”和“物”是对应的,“所善所不善”和“所好所恶”是对等的。由此来看,“善”与“不善”都不是名词而是动词。

“喜怒哀悲之气,性也”,这是以气论性;这种观点在先秦是比较少见的。“喜怒哀悲”,是情。而“喜怒哀悲之气”则是内在的,“及其见于外,则物取之也”。这种“气”的发动是受到外物影响、诱导的结果,表现出来就是“喜怒哀乐”之情。

郭齐勇认为,《性自命出》以喜怒哀悲之气和好恶来界定“性”的同时,申言此“性”是“天”所命的,是内在于人的,“实际预涵了此能好人的、能恶人的‘好恶’之情即是‘仁’与‘义’的可能,‘仁’‘义’是内在禀赋的内容”。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,“人性的禀赋来自于天之所降的命。此与生俱来的好好恶恶的情感偏向,就是人之所以为人的特质。好恶是内在本能,也就是内蕴喜怒哀乐之气。人的情绪情感的表达,是由对象化的事物引起的,是表现在外的。质朴的好恶之心所引发、所牵动、所作用的对象虽然是外在的客观的物事、现象、力量、动势等等,但内在的主宰或主导,还是天命所降之人性。人性脱离不了情气,且附着于情气之上,但性与情气仍有区别。请注意,情气不仅仅指自然情欲,也指道德情感。尔后孟子着力发挥的,正是天赋的道德情感,并由此上升为道德理性”。

六、教、习与性、情

《性自命出》中“其用心各异,教使然也”的说法与孔子“习相远”的说法相似。当然,“习”一般来讲是中性的,没有价值判断的,包括正面与负面的习染,“教”一般具有正面的意义,如简文下文所谓“教,所以生德于中者也”,是具有价值引导性的行为。但是就“其用心各异,教使然也”一句来看,这里的“教”好像也不意味着全是正面的,有可能是中性的。总之,无论如何二者都肯定了后天的环境或教育对于人的巨大影响。人的先天本性是一样的,但是后天的习惯、教养等使人产生了巨大的差异。

简文中提出:“凡性,或动之,或逆之,或交之,或厉之,或出之,或养之,或长之。凡动性者,物也;逆性者,悦也;交性者,故也;厉性者,义也;出性者,势也;养性者,习也;长性者,道也。”这里的“性”应该不是先验的本体意义上的“性”,而是实然的经验的“性”。外在的物事对于“性”会产生影响,这种影响就是“或动之,或逆之,或交之,或厉之,或出之,或养之,或长之”。这就是简文所提到的“教”。有学者指出,这里所讲的“应为一个心性训练的连动过程,内在未发的性受外物之感而动,若外在之物符合人的天性与人情,就足以引发他的认可,(认可之后,才可以通过礼仪)以此节性、厉性,训导砥砺,使再受物动、性出为情之时能趋向于群善之义,如此反复实践、修炼,就能最终使道长养性,使性自美”。

“动性者,物也;逆性者,悦也;交性者,故也;厉性者,义也;出性者,势也;养性者,习也;长性者,道也。”“动性者,物也”,简文对“物”有不少的论说,如简文所云“凡见者之谓物”,“见”即“现”。“性”会被物所取,才能见于外。“逆性者,悦也”,“逆”,迎也。“悦”,简文解释说:“快于己者之谓悦”。内在之悦,能够逢迎于“性”。“交性者,故也”,交,裘锡圭读为“实”,可从。简文对“故”的解释是“有为也者之谓故”。能够充实“性”的是历史上留下的文化典籍。“厉性者,义也”,“厉”,磨砺也。那么,何谓“义”呢?简文说:“义也者,群善之绝也。”意思是各种善的集合。能够磨砺“性”的,是体现各种价值观念的义。“绌性者,势也”,“绌”,有阻挠、压制义。“势”,简文解释:“物之势者之谓势”。廖名春将第一个“势”读为“制”,即制约、控制。此说可从。按照李零的看法,“势是由外物构成的环境和环境具有的态势,可以屈挠其本性”。“养性者,习也”,什么是“习”呢?简文说:“习也者,有以习其性也。”“习”应该包括上述各种修养。“长性者,道也”,“长”,使增长、进益。意思是能够促进“性”的完善的是“道”。“习”是重要的方法,而“道”则是最后的根据。能够影响人性的成长的,不仅有物质世界的物事,而且有人文世界的内容。其中,值得关注的“习以养性”的观念的提出。在这里,“习”的功能是养性,而不是习得,即不是改变人性,而是培养人性。其实,对于人性的保护和养护,是孔子、子思和孟子共同的观念。

总之,《性自命出》虽然没有以善恶言性,但其中却蕴含着性善的追求,或说,其人性论包含着性善论的成分,为后来的思孟学派的性善论奠定了基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