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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国良 | 《仪礼》寝、庙的室中君臣位向拟测
发布日期: 2022-09-14 浏览次数:85 来源:《孔子学刊》 作者:叶国良
摘要:《礼记·曲礼上》载“席南乡、北乡,以西方为上;席东乡、西乡,以南方为上”,其所言可以兼指寝之“室”及庙之“室”。寝之“室”,与庙之“室”的功能、用途不同。寝之“室”用于日常生活;庙之“室”用于祭拜、供奉。《礼记·曲礼上》所载乃先秦、汉代寝、庙的室中君臣位向。若平日生活中有其他活动,则可在寝宫中举行;若太庙举行祫祭、禘祭时,因庙中有群主,以昭穆为序,则自当有祭祀之事。其具体状况虽不见于《仪礼》诸篇,却可据相关文献推得之,以补《仪礼》关于宫室使用记载之阙漏。
关键词:凌廷堪;《礼经释例》;《曲礼》;君臣室中位

 

前言

 

华夏民族以宫室为居,人所居止处曰“寝”,神所居止处曰“庙”。古人相信人有永存之神魂,故有祭祀祖先之礼。《仪礼》十七篇之内容或仅涉及人事,或涉及人与神魂之交涉。其中内容无关神魂者,有《士相见礼》《乡饮酒礼》《乡射礼》《燕礼》《大射仪》等五篇。此五篇之内容虽与神魂无涉,其中人物有君臣、宾主、贵贱之别,故他们行礼之时亦有筵席、位向之分。易言之,因其关涉人事之身份、地位,故仍需要分析。

凌廷勘《礼经释例》一书分析礼例颇为精到,而其卷二之陈述有两处失误。一在论及《仪礼》各处几席时,位向有所失误;一在描述位向时,人、神杂述,未将人、神之位向分别论述,滋生了混乱及错误,故其所括礼例未可据信。此外,凌廷堪对《礼记·曲礼上》所述“席南乡、北乡,以西方为上;东乡、西乡,以南方为上”一说不予采信,且以为此乃战国之误说而对其提出批评。其实《礼记·曲礼》所见关于寝、庙室中之位向,乃先秦、汉代室中君臣位,也可以用于彼此相见之场合,而凌氏斥之为战国之误说,惜哉!

盖今存《仪礼》各篇均缺乏寝宫或庙宫室中君臣位向之论述,故凌氏括例亦未及之。然先秦汉代之文献非无相关记载,自应据以讨论。兹依据先秦汉代相关文献,证明《礼记·曲礼上》之记载非虚,乃先秦汉代寝宫室中君臣位向;后世亦有在太祖庙中举行祫祭、禘祭者。《仪礼》十七篇虽无太室现场之描述,然对先秦、汉代相关文献及对宫室结构之理解,可以此种逆推思考的方法处理之。

 

一、《仪礼》所见“室”的功能

 

论及室之功能,无须思索,必先寝卧。《礼记·曲礼上》云:“请席何向?请衽何趾?”此乃晚辈侍候尊长时之请示语。郑注云:“顺尊者所安也。衽,卧席也。坐问乡,卧问趾,因于阴阳。”清人孙希旦谓:“此谓始布衽席之法也。《弟子职》曰:‘先生将息,弟子皆起。敬奉枕席,问何所趾?俶衽则请,有常有否。’君子之居,恒当户。寝必东首。然又或顺乎一时之宜,故为长者设衽席,必先请其所欲。”又,古人或另有燕寝。且贵族夫妇婚后异居,各有寝室,此古代贵族之常也。

又,室中另可接待亲友、子弟或弟子,古人有所谓“入室之宾”或“入室弟子”是也。《士昏礼》纳采,经有云:“主人筵几于户西,西上,右几。”此言先人神魂出室而至堂上观礼也。至于其他礼典,在室中举行者,尚有下述数项。 

(一)妇馈舅姑

昏礼翌日,妇先拜见舅、姑,之后赞醴妇,之后,经云:“舅、姑入于室。妇盥,馈。特豚,合升,侧载,无鱼腊,无稷,并南上。其他如取女礼。妇赞成祭。卒食,一酳,无从。”之后,“席于北墉下,妇彻,设席前如初。西上,妇餕,舅辞,易酱,妇餕姑之馔”。此妇馈舅姑之大要也。

(二)三月庙见

 三月庙见者,经云:“若舅、姑既没,则妇入三月乃奠菜。席于庙奥,东面,右几,席于北方,南面。祝盥,妇盥于门外。妇执笲菜,祝帅妇以入,祝告称妇之姓,曰:‘某氏来妇,敢奠嘉菜于皇舅某子。’妇拜扱地,坐奠菜于几东、席上。还,又拜如初。妇降堂,取笲菜,入。祝曰:‘某氏来妇,敢告于皇姑某氏。’奠菜于席,如初礼。妇出,祝阖户牖户。老醴妇于房中,南面,如舅、姑醴妇之礼。”此庙见之过程也。  

(三)祭祀先人

《仪礼》中的吉礼文献,有《特牲馈食礼》《少牢馈食礼》《有司彻》三篇。此三篇与《士虞礼》不同者,在于祭祀时有陈设、阴厌、饭尸、主人、主妇、宾长与献尸、尸酢等仪节,之后又有阳厌,方结束祭祀,然仍有饯尸之礼仪。

 (四)出聘释币于祢

《仪礼·聘礼》中君命使者,使者再拜稽首,辞。君不许,乃退。于是,经云:“既图事,戒上介,亦如之。宰命司马戒众介,众介皆逆命,不辞。”此谓组织使节团也。经又云:“宰书币,命宰夫官具。及期,夕币。使者朝服,帅众介夕,管人布幕于寝门外,官陈币,皮北首,西上,加其奉于左,皮上,马则北面,奠币于其前,使者北面,众介立于其左,东上。卿大夫在幕东,西面,北上。宰入,告具于君。君朝服,出门左,南乡。史读书,展币。宰执书,告备具于君,授使者,使者受书,授上介。公揖入,官载其币,舍于朝。上介视载者,所受书以行。”以上言准备出聘诸事。

经又云:“厥明,宾朝朝服释币于祢。有司筵几于室中,祝先入,主人从,主人在右,再拜,祝告,又再拜,释币,制玄纁束,奠于几下,出。主人立于户东,祝立于牖西。又入,取币,降,卷币,实于笲,埋于西阶东。又释币于行。遂受命。上介释币,亦如之。”此言使者及上介各释币于祢。

及其反国,使者禳乃入。经云:“陈币于朝,西上,上宾之公币、私币皆陈,上介公币陈,他介皆否。”此言反国后依实陈列公、私币,且使者还圭,上介还璋。君劳之。赐使者币,赐介。经云使者:“释币于门,乃至于祢,筵几于室,荐脯醢,觞酒陈,席于阼,荐脯醢。一人举爵,献从者,行酬,乃出。上介至,亦如之。”郑注云:“主人举奠酬从者。下辩,室老亦与焉也。”此谓反国后释币于祢,且三献行酬,以劳从者也。   

(五)办理丧事

《仪礼》中的凶礼文献,除《丧服》外,还有《士丧礼》《既夕礼》《士虞礼》三篇。其中《士丧礼》之主要仪节在室中举行,包括沐浴、饭含、陈袭事等。经云:“床笫夷衾,馔于西坫南……士举迁尸,反位。设床笫于两楹之间,衽如初,有枕。卒敛,撤帷。主人西面冯尸,踊无算,主妇东面冯,亦如之。”亦即尸已移至堂上,之后,行小敛、大敛、殡及各种奠祭以降仪节,直至安葬后反家举行虞祭,始复在室中举行。

《士虞礼》云:“素几、苇席在西序下。”郑注云:“有几,始鬼神也。”至此奠祭时始以鬼神视先人,而举行三虞、卒哭、祔祭、小祥、大祥、禫祭等丧礼仪节。

 

二、论《曲礼上》所言寝宫的室中君臣位向

 

《仪礼》本为《古礼经》之一部分,并非完书,其中各礼阶层愈高,内容流传愈少,唯士与大夫稍多。《古礼经》有五十六卷,与今《仪礼》十七篇相较,《仪礼》的内容不足以构成完整的体系,其遗漏了若干重要的古礼,参王应麟所举《古礼经》之篇名,可略见阙漏之大概。《仪礼》行文简奥,自古号称难读。故自汉代以来,学界发展出“礼例”“礼图”之学,以应对此一困境。

学界知《仪礼》非完书,反而令人忽略该书乃重要礼书之事实。世人多将此事视作古籍流传之憾事。近代地下文物虽然大出,但是仍鲜有人在研究该书提出有别于郑玄、贾公彦、凌廷堪等儒者之说。有鉴于此,本文拟指出《仪礼》阙漏寝、庙室中君臣位向之内容,而《礼记·曲礼上》等古礼书所载可以补其阙。以下请以先秦、汉代文献印证之。 

下文先以《史记·项羽本纪》中所谓“鸿门宴”为例,论证与会诸人与会之位向与《礼记·曲礼上》所言“席南乡、北乡,以西方为上;席东乡、西乡,以南方为上”相符,盖其坐次即先秦室中君臣位向也。《项羽本纪》云: 

 

沛公旦日从百余骑来见项王,至鸿门……项王即日因留沛公与饮。项王、项伯东向坐。亚父南向坐,亚父者,范增也。沛公北向坐,张良西向侍……樊哙从良坐。

 

此宴诸人,太史公均以精简的笔触描绘其神情、动作。如范增之心机、项庄之杀气、项伯之忠厚、项羽出语简捷之军人作风等,无不恰如其分。唯独沛公刘邦默不出声,太史公亦只字未提,突显沛公处境之狼狈。参考全文,吾人当为张良之机智、樊哙之忠勇喝采。

鸿门宴坐次本依当时军中地位之尊卑分坐,盖先秦君臣室中之常礼。但有学者认为此一坐次蕴藏阴谋。持其主张者以为:秦汉坐次尊卑与先秦不同,以居西而面东(东向)为最尊,居南而面北为最卑,鸿门宴之坐次乃出于刻意之安排,意在屈辱刘邦,故使刘邦坐北面称臣之位,较张良尤卑。然此说对先秦礼仪多有误解。按:此说出于臆测,持此主张者未熟悉两周以降之礼仪,所说之礼既不符合古礼,亦非汉代以后之礼。兹略分析当时情境如下,以辩之。鸿门宴于军营帷幕中举行,系封闭空间,与寝宫之“室”中无别,与一般建筑之堂上乃开放空间者不同,与此相关之礼仪尤为不同。赴宴诸人位向,则依当时军中的位阶安排。项羽慰诸侯上将军,地位最尊,故东向坐于西南角(奥)之尊位。项伯乃项羽诸父,地位仅次项羽,故亦东向坐于项羽之北。两人同席或异席,今不能知。若同席,则其情境与《仪礼·士昏礼》中妇馈舅、姑时舅、姑同席之位向相同。谋士范增,项羽尊其为“亚父”,但非亲父,故坐于次位。其位犹如妇馈舅、姑时新妇席于北墉下,乃是次位。沛公为诸侯将领之一,既来见项王,就已承认仍为项王属下,故而坐于第三位。至于张良,韩王令其辅佐沛公,并非刘邦之臣,仅是外臣,于诸人中地位最卑,故“西向侍”。此一“侍”字,就宣称当日项王阵营中藴藏谋杀刘邦之阴谋者,已无法指沛公时居最卑位,仅能称当时的气氛诡谲,但与军中礼仪无涉。樊哙进入帐幕应对项王后“从良坐”,对此说法我们应稍加须分析。樊哙乃沛公之参乘,位最卑,本无身分与会。所谓“从良坐”者,或坐于张良之北方卑位。总之,鸿门宴所见,其君臣尊卑位向(图1)与《曲礼上》所述基本相同,乃先秦室中君臣位也。 

图1 鸿门宴位向示意图

汉代寝宫之室中君臣位如此,有他证否?曰:“有之。”《史记·南越列传》载武帝元鼎四年(前113),“汉使安国少季往谕(南越)王、太后以入朝,比内诸侯……其相吕嘉年长矣,相三王……有畔心,数称病不见汉使者。使者皆注意嘉,势未能诛。王、王太后亦恐嘉等先发事,乃置酒,介汉使者权,谋诛嘉等。”《史记》述宴会坐次为:“使者皆东乡,太后南乡,王北乡,相嘉、大臣皆西乡侍,坐饮。”此宴,南越王太后实欲诛吕嘉,因王阻止而事未发生。南越乃汉朝属国,汉使者代表汉帝莅临,故居尊位东向,使者不是一人,故言“皆”,盖依地位高低自南向北依序列坐,犹如项羽、项伯之位次。南越太后居次位,犹如亚父南乡。南越王北乡,犹如沛公位向。南越相嘉及大臣“皆西乡侍,坐饮”,犹如张良“西乡侍”或后来樊哙“从良坐”。当时的位次当如图2所示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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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2 《南越列传》室中君臣位向示意图

以上图表,所显示之位次与鸿门宴相似,而完整过之。且“相嘉、大臣皆西乡侍,坐饮”,尤可与前文对张良、樊哙位次之解析呼应,如此然则先秦室中君臣位能够复原。 

兹再列举汉代其他文献中涉及寝宫中君臣位向的例子说之。如《史记·陈丞相世家》载:

 

项羽取(王)陵母置军中,陵使至,则东乡坐陵母,欲以招陵。

 

王陵后来加入刘邦的阵营。项羽俘虏王陵的母亲,闻王陵派遣使者前来探母,遂安排其母坐于东乡尊位,以示极受礼遇,欲以此招徕王陵。未想陵母并不因此而受项羽笼络,自杀明志:

 

陵母既私送使者,泣曰:“愿为老妾语陵,善事汉王。汉王长者,毋以老妾故持二心,妾以死送使者。”遂伏剑而死。项王怒,烹陵母。陵卒从汉王定天下。

 

再如《绛侯周勃世家》载:

 

勃为人木彊敦厚,高帝以为可属大事。勃不好文学,每召诸生说士,东乡坐而责之:“趣为我语。”其椎少文如此。

 

绛侯周勃“不好文学”,盖不知礼敬诸生,故使诸生东乡坐责之。《史记集解》引如淳曰:“勃自东乡坐,责诸生说士,不以宾主之礼。”由此可知其事在室中,非在堂上,因先秦除祭祀外,主人座位无东向者。

又如《魏其武安侯列传》载:

 

尝召客饮,坐其兄盖侯南乡,自坐东乡,以为汉相尊,不可以兄故私桡。

 

武安侯田蚡东乡坐,则自以汉相尊贵,故使其兄坐南乡之次位,与项羽坐尊位而使亚父范增坐次位相同,乃以地位尊卑而非私谊定位次;亦如《仪礼·士昏礼》妇馈舅、姑既毕,妇于北墉下餕舅、姑之余,乃以家中尊卑定位次也。

上引《史记》所载史实可以互证为真,由此可知室中之君臣位向乃传自先秦。 

 

三、论周庙“室”中祫祭之礼

 

上文论先秦、汉代君臣室中位向既尽,则似可据以论周庙“室”中祫祭之礼,以与前文所述先秦君臣室中位之说呼应。

周之庙制,其说古来有异。一般取“七庙”之说,主此说者,《书》云:“七世之庙,可以观德。”《穀梁传》云:“天子至于士皆有庙,天子七庙……故德厚者流光。”《礼记·王制》:“天子七庙,三昭三穆,与太祖之庙而七。”《礼记·礼器》云:“礼有以多爲贵者,天子七庙。”至于“七庙”所指爲何,论者不一。本文取七庙之数及昭穆之方位说之而已。 

按:《觐礼》贾疏论诸侯待来聘之宾云:

 

按《聘礼》云:“不腆先君之祧,既拚以俟。”则诸侯待朝聘之宾,皆在大祖之庙,以其诸侯无二祧,迁主所藏,皆在始祖之庙,以故以始祖为祧。

 

诸侯大夫有来聘使者,《聘礼》载其奉国君之命后,“释币于祢”,而主国则于大祖庙礼之。与《觐礼》类似者是诸侯亲自载行主或迁主来朝。至于郊,王使人劳之,赐舍。郑注云:“犹致馆也。”侯氏朝天子有馆,故能“释币于祢”,郑注云:“祢谓行主、迁主矣,而云祢,亲之也。”由此可知,侯氏之祭祢在“馆”之室。天子之待诸侯当亦在祧,一如诸侯之待聘宾。《觐礼》贾疏云:

 

案天子待觐遇,亦当在祧。《祭法》云:“天子七庙,有二祧。”又案《周礼·守祧职》云:“掌守先公、先王之庙祧。”郑注:“迁主所藏曰祧。”穆之迁主藏于文王庙,昭之迁主藏于武王庙,今不在武王庙,而在文王庙者,父尊而子卑,故知在文王庙也。若然,先公木主藏于后稷庙。受觐遇不在后稷庙者,后稷生非王,故不宜在焉。

 

据贾氏引文可知,周代先公木主藏后稷庙,先王木主则藏于文王庙及武王庙。按,《礼记·祭法》云:

 

是故王立七庙,一坛、一墠:曰考庙,曰王考庙,曰皇考庙,曰显考庙,曰祖考庙,皆月祭之;远庙为祧,有二祧,享尝乃止。

 

此言“二祧”者,文王、武王庙也,唯二庙不祧,其余亲尽则毁,木主藏太祖庙及武王庙,如上引文。以上谓天子七庙、诸侯五庙之情况。

若是祫祭先王,当无后稷以下先公木主。祫祭见《公羊传》及《穀梁传》。另见《礼记·曾子问》孔颖达《礼记正义》。 

《公羊传·文公二年》云:“大祫者何?合祭也。其合祭奈何?毁庙之主陈于大祖,未毁庙之祖皆升,合食于大祖。”《穀梁传·文公二年》亦云:“祫祭者,毁庙之主陈于大祖,未毁庙之主皆升,合祭于大祖。”范甯注:“祫祭者,皆合祭诸庙。已毁未毁之主,于大祖庙中以昭穆爲次序。”其义亦犹是也。《礼记·曾子问》载古代师行有祖、无祖之问题,孔颖达《礼记正义》云:“祫,合祭祖。大祖三年一祫。谓当祫之年,则祝迎高、曾、祖、祢四庙,而于大祖庙祭之。天子祫祭,则迎六庙之主。今言四庙者,举诸侯言也。”据此可知,所谓“祫祭”者,指诸侯之五庙(图3)、天子之七庙(图4)。

然则诸侯或天子祫祭者,应仅五代或七代而已。《礼记·祭统》云:

 

夫祭有昭穆,昭穆者,所以别父子、远近、长幼、亲疏之序而无乱也。是故有事于大庙,则群昭、群穆咸在而不失其伦。此之谓亲疏之杀也。  

 

此时之“群昭”“群穆”亦仅五代或七代而止,然已爲亲情之盛事矣。孙希旦《礼记集解》中申论群主之位向曰:“群昭、群穆,谓子孙之昭穆也。宗庙之礼,始祖为大庙,自此以下,每一世为昭,每一世为穆,而子孙亦为称。其在大庙之中,昭为一列,穆为一列,虽其世数之久,人众之多,而其父子、远近、长幼、亲疏,皆可而序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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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3 周代诸侯祫祭位向示意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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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4 周代天子祫祭位向示意图
此室中子孙位向与鸿门宴位向相同,但一为魂魄神主,一为军中君臣耳。

 

结  论

 

据《汉书·艺文志》载,《礼古经》五十六卷,而今传仅十七卷,尚不足全书三分之一,可知今人未见者甚多。可惜者,今人已难以一一复原,赖古籍中若有前人研究尚未尽者,稍作补充而已。本文据此理念,证明《礼记·曲礼上》所言“席南乡、北乡,以西方为上;席东乡、西乡,以南方为上”者,乃先秦、汉代寝宫或帐蓬所构成之空间,亦即室中君臣位向。

孔颖达《礼记正义》论及主木之问题时:“祫,合祭祖。大祖三年一祫。谓当祫之年,则迎高、曾、祖、祢四庙,而于大祖庙祭之。天子祫祭,则迎六庙之主。今言四庙者,举诸侯言也。”据此可知,所谓“祫祭”者,指诸侯之五庙、天子之七庙是已。

然则先秦、汉代相关文献中,非无古代室中君臣位向之记载,而凌廷勘《礼经释例》谓《礼记·曲礼上》所言乃战国时代之误说,岂其然乎!